最长封锁160天,这些城市几乎被遗忘了

转自:一条 ,撰文   陈沁、洪冰蟾、周天澄,责编   陈子文,2022-04-24  为防控境外输入疫情, 我国的边境小城正陷入一场漫长的封锁。 截至2022年4月下旬, 云南的瑞丽,断断续续封城160天; 黑龙江的绥芬河,已经封城近90天; 广西的东兴,持续封城60天。 根据全民核酸筛查人数对比推算, 疫情爆发以来,约有20万人离开了瑞丽, 近10万人离开了东兴…… 这些数字背后, 是一个个小人物的命运, 和一个个普通家庭的生计。 当原本平静的生活秩序被打破, 有人被迫转行、出走他乡, 有人困守原地、寻求出路。 由于地处边境,这些口岸城市一度有着 极为包容的文化和发展机遇, 但城市体量小、人口少,资源有限, 封锁带来的困境,鲜少被人看到。 一条找到这些深受封城之苦的居民, 和他们聊了聊封锁中的日常, 他们也需要帮助、鼓励和安慰。 当大多数目光都聚焦在上海, 我们希望这些边境城市的现状被更多人看到, ——希望他们,和他们的家园, 不要被真的遗忘。 01 云南瑞丽 “这一切,像马尔克斯的小说” 2021年7月底,瑞丽第4和第5次封城的间隙,李尚排了5个小时队,终于申请到“离瑞证明”。他从市政府大楼跑回住处,胡乱抓了手机、钱包、身份证和几件随身衣物,然后头也不回地驾车驶离瑞丽。 他在这个边境小城生活了8年,离开却只用20分钟。“拿到这个证必须24小时之内离开,不然就作废了。我心里有很深的眷恋,但那时只想逃离。” 中午的阳光刺眼,快到出城的卡口,车流开始拥堵,排起长队。李尚忍不住紧张起来,虽然手续齐全,有48小时内的双检双采报告(离瑞要求在两个检测机构,分别自费完成口和鼻咽拭子,并间隔24小时),但他仍担心一道道检查,随时请他原地掉头。 李尚今年40岁,2014年他来瑞丽租了一栋楼做青旅,又按揭买了一套自住的房子,就这样结束了十年的漂泊生活,把这里当作自己的“第二故乡”。 瑞丽三面接壤缅甸,边境线长达169.8公里,进出口贸易繁荣,生活节奏又不紧不慢。在李尚看来,这里是一个包容又充满机遇的地方。当地的傣族和景颇族人淳朴善良,缅甸、泰国、印巴人,还有全国各地的移民带来了多元的文化和美食。封城前,青旅最低的入住率也有60%,他原本计划在缅甸再开一家分店。 2021年3月31日封城后,因为家在封控区,李尚无法回家,只能住在店里。依靠之前囤的物资和联系骑手送菜,他能勉强维持日常生活。虽然不断听到政府发放生活物资的消息,但李尚只收到过一次,是一份凉茶。物价涨了不少,原本一斤8块左右的小米辣,后来涨到近40块。 更让他发愁的是生意,没有旅客能进入瑞丽,他也无法开门营业,店里的缅甸工人都离开了。 在长达4个月的时间里,旅店里只有他一个人,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,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做核酸,然后“等希望一点点磨没。” 李尚周围的朋友,几乎都选择离开瑞丽,以前喊一声就在宵夜摊上见面的人们,如今各奔东西谋求生路。 到如今,瑞丽已经断断续续封城一年,有时是封控管理,有时是居家隔离,有时是居家休息。从3年前疫情爆发开始,瑞丽市民已经经历9次封城,时间超过160天,前后至少130次核酸。 根据瑞丽官方发布的数据,最近的一次全民核酸检测(2022月4月18日)约有19万人,而一年前的核酸检测(2021年4月13日)约有38万人。这意味着在这一年里至少有20万人离瑞。 玉石商人刘珊珊还记得最开始做核酸,得排40多分钟的长队,前几天她下楼直接就能做上。她居住的楼层共有6户,在过去的一年里,他们陆续搬走,如今只剩下她一家还会在夜晚亮起灯。 原本繁荣的玉石交易、进出口贸易、旅游业和餐饮业几乎停摆。姐告边境贸易区的封锁是突然发生的。付了年租金的铺面,去年一年,刘珊珊只摆了不到一个月。封城最严格的时候,即使有老客人找上门,他们也无法从缅甸拿货,无法从瑞丽发货。到了去年5月4日,姐告解封。再过3个月,除了防疫人员,所有人被要求撤出姐告,那里成为“无人区”。 姐告是国内最大最早的玉石市场,陆地跟缅甸的木姐相连,经由姐告大桥与瑞丽市区隔江相望 刘珊珊时常接到小姐妹的电话,告诉她要离开的消息,然后便是哭泣声。 有人去广东继续做玉石生意,有人回老家,有人彻底改了行,卖菜、卖酒、做骑手,有人为了孩子读书搬到临近的城市。瑞丽多数中小学,除了高三,长达一年没有复课。孩子每天在家上网课,有时师生比是惊人的1:800。 在瑞丽,夜不能寐的人是很多的。刘珊珊总是失眠,发愁债务,纠结要不要离开。她来瑞丽16年,在姐告和城区分别租了一个铺面卖玉石。姐告的米柜有两米长,一年租金2万4,转让费4万,城区的租金一年2万,做生意贷款了15万,刚刚还掉4万多,明年得还完剩下的十几万。车贷刚刚还完,房贷每个月要6千多块。 “9次封城,我都是一个人在家里,最长的一次待了28天。楼对面有一个人,每天都嘶吼宣泄。” 3月24日开始,住在低风险区的瑞丽市民可以出门了。刘珊珊骑车上山去兜风。以前她会约几个朋友,一起骑车去芒市,到那儿累得直接瘫倒,再吃得饱饱的,那种日子是那么幸福,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了。 她不是没想过离开,但在瑞丽的房贷、房租,没有任何缓交、补贴的解决方案,离瑞一度规定不能携带生产经营资料,这意味着玉石商人得把身家留在原地。去陌生城市做生意,又需要一笔资金投入。“有谁是真的愿意离开啊?我们已经在这里扎下根,突然要去一个新的地方,我是真的害怕。” 刘珊珊身边的朋友,很多都靠几张信用卡维持着。偶尔做几单生意,一张卡套一张卡,借网贷的也不在少数。她自己也过得紧巴巴。“一听牛肉要60一斤,我都没敢买。像榴莲和樱桃,我连吃的欲望都不敢有。”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能有转机,甚至不敢对未来有什么期望。 李尚如今在云南另一个城市租了房子,转行做茶叶生意,赚来的钱除了日常生活开销,还要支付瑞丽那一间至今无法进入的房子的贷款。他说这一切像是“马尔克斯的小说”,人到中年,他又开始新的漂泊。 02 广西东兴 “普通人的生活,像一场没有胜算的困局” … Continue reading 最长封锁160天,这些城市几乎被遗忘了